Indigo/小i
杂食,食物链内可拆不逆,注意避雷。

[守望先锋][源藏]单行道0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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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故人实在是一个太过意味深长的词。

它欲说还休地隐藏了一些故事,又用过去式的时态暗示着如今与那些故事相隔的漫长时光。它可以意味着许多,也可以什么都不是。

那天半藏终究没有留下源氏,对方也缺了一个留下的理由。“只是来看看你”那句显而易见的谎言,不知为何被他做成了真。他似乎有许多话想说,又似乎不知从何说起,月光下的两个人在有些尴尬的沉默中对望良久,最后以忍者跃上房檐离开告终。他的表情已然算得上狼狈,逃离的身姿却依然灵巧,又轻又漂亮像一支不能回头的利箭。半藏注视着源氏银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空尽头,没有开口挽留。不知为何,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在提醒着他,不管身处何处,他们总会再见的。

 

他们再见却不是在什么好的时节。

半藏睁不开眼睛,额头流下的血将他左眼眼皮粘在一起,即使勉强睁开,目之所及也只有一片昏暗的血色。大概是在下雪,他猜。动手之前他观察过天气,傍晚的时候也许会有一场大雪。可他已经无法察觉雪花落在自己脸上的温度,就如同他已经无法感知到自己的四肢一样。

开始时他还能感到锥心的抽痛,随着心脏每一次跳动不断被血管泵压到躯干各处。之后是冷。刺骨的寒意和十二月的朔风一起不断侵入肢体。他被冻得牙齿打颤,骨头发疼。冰冷的气息像即将到来的死神一样将他拥入怀中。

再后来,眼前一片昏暗,他终于什么都感觉不到。

半藏并非第一次陷入这样的绝境。自从于长梦中惊醒那天起,他就一直在与死亡擦肩而过。他不怕死,也没有非要活着的理由。何况现实并非电影,不是怀抱着“绝不能死”的信念就真的能够阻止自己坠入地狱。有时候他甚至想,也许自己根本是一个被死神遗忘的幽灵。地狱不收他,人世的大门亦对他紧闭着,他只能背负着空无一物的重担,迷茫又长久地徘徊下去。这样看来,能够安息于他又或许是一种幸运。

然而,究竟是什么力量呢?是什么力量,让他在逐渐变得寂静的黑暗里,想起月光下一张熟悉又哀伤的脸?那个银色的身影用那样难过的眼睛望着他,说他是他的故人。他叫他的名字,用一种比他先前听过的任何呼唤都要深情的语调。仿佛他们之间有着无尽的故事,仿若他是他躺在水晶棺里的爱人。

他说半藏啊。半藏。

 

“半藏?!半藏!!”呼唤声一点点近了,被机甲处理过的电子音最后停在他的耳边。黑暗中有什么人搀起他冻僵麻木的身躯,分明该是冰冷的金属,此刻却仿佛散发着令人安心的温度,似乎在告诉他这一切并非濒死之人魂魄离体前最后的幻觉。

于是半藏想这一次也许又要与死亡失之交臂了。

但这一刻他忽然觉得也许活着并非一种不幸。

他转身推开死亡紧握着自己的手。

 

07.

 

“别睡。”

源氏用力抱住怀中奄奄一息的躯体。他拨开被血污粘在兄长侧脸上的发丝,确认怀中人一息尚存。尽管他为半藏的伤口做了紧急处理,还是无法阻止眼前人的气息一点点微弱下去。

他终于开始感到恐惧。

他想起十年前的那个傍晚,泛红的暮光从天边一点点沉下去,自己也是这样躺在半藏的怀里。那时候他也怕过,他还那么年轻,自由的未来近在咫尺,分明还差一点就能碰到,又怎么会不怕死呢。但是很快他的恐惧就被另一种情绪取代了。

他抬起头,看见半藏被绝望打湿的脸。紧紧抱住他的双臂止不住地颤抖,滚烫的泪水从那双向来冷漠自持的眼睛里源源不断地落下来,砸在他的伤口上,烧灼着他的皮肤,落在他泛着铁锈味的唇边。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凝视着半藏扭曲的面容,终于确信了眼前这个人也同样感到恐惧。半藏害怕失去他,比源氏自己害怕死亡还要多。

那时他只感到好笑。好笑又可怜。不知是对终于察觉了自身感情的半藏,还是为付出如此惨重代价的自己。然而如今,源氏终于体会到了那天半藏曾经品尝过的恐惧。

 

岛田家的忍术讲究轻盈灵巧,最好不要有半点负累,现在他抱着半藏疾行早已犯了忍术的大忌,但他无暇顾及,连如何隐藏自己的身形都忘了。

“别睡。别睡。”他贴着半藏耳畔不断重复。久违的,源氏痛恨起这副金属的躯体,让他竟连温暖怀中人被冻僵的四肢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到。

“千万别睡着,求你了,告诉我你醒着。”

“不是想知道那根羽毛的来历吗,如果你一直醒着,我就告诉你。”

在他一遍遍不厌其烦的哄骗声中,怀中紧闭双眼的人总算用僵硬的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

 

“是信物。”源氏急匆匆地说,担心半藏等不到答案又会睡去。

“初习遁术的时候,总是难以成功。老师让我把自己想象成一种轻盈的动物,可我怎么也做不到。直到有一天,我们一起救了一只受伤的鸟。我们治好了它,还给它起了名字。你还记得那只鸟的名字吗,半藏?”

怀中人微微摇了摇头,对他的提问表示否定,源氏没有放过这细小的回应,足下跳跃的步伐也一刻未停。

尽管半藏神智模糊,源氏仍然没有忘记小心隐去他们的年纪和关系。那实在是很久远的回忆了,他甚至要花一点功夫才能想起半藏十三岁时故作严肃的脸。他尽量拖长叙述的内容,祈求半藏对这段拼凑的回忆感兴趣,以此保证他能再多清醒一段时间。

“伤好以后,我们有时会放它在院子里练习飞行。它被关久了,受伤的那边翅膀蜷在一起,只能在地上徒劳地蹦来蹦去,看起来很可怜。你说它是怕疼。如果一直怕疼的话,也许永远不能再飞了。”

“你把它带到高枝上,啊,就是院子里最高的那棵樱花树。有印象吗?树枝一直伸到墙外那棵?你总说它的花会比其他树开得都要灿烂。那时候你很少爬树,觉得那样不规矩,倒是我常常从树上跳下来想吓你一跳。不过你很少真的会被吓到。说起来,那个晚上被你发现之前,我也想给你一点……嗯……意外?没想到还是失败了,真是狼狈啊。”

半藏听到这里似乎想笑,紧闭着双眼难以察觉地抿了抿唇。

“说到哪儿了?对了,你把它带到了高枝上,你那样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甚至还对我笑了一下。等我意识到你要做什么的时候已经晚了,你松开了手。”

“我大喊着不要跳了起来,手中无意识地结了印。当自己回过神来,已经和你一起站在枝头了。但我还是没来得及接住那只鸟……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他说到一半又俯身去探察半藏的情况,温热的呼吸轻轻喷在他近在咫尺的脸上,半藏的睫毛艰难而微弱地眨了眨。

“因为它飞起来了啊。”源氏喉咙里发出一阵笑意。

“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最后关头,它忍痛张开了翅膀,救了自己一命。”

“一开始飞得不太好,不过很快就自如了起来。它飞得很快,很高,比高耸的院墙还要高,比那棵樱花树还要高,它飞过院墙,飞出了岛田城,自由的身姿在蓝天下滑过,慢慢不见了。”

“那是我第一次认真观察鸟儿在天空中飞翔的样子,是那样流畅而自由。我们一起目送它的身影消失在天的尽头,然后我跟你说,我知道了,如果可以,我也想做一只鸟。”

“你记得自己当时的反应吗?唔……我也得想想……哦对了,你听完就笑了。我还不解地问你为什么,你说的是,你已经学会了呀。直到这时我才恍然大悟,自己在心急的时候,已经不知不觉能运用遁术了。”

“我没来得及接住它,但是它努力挣动翅膀的时候,曾经在我掌心留下了一根羽毛。那时候的我常常忍不住在想,也许那只鸟就是我,也许终有一天我能变成那只鸟,越过院墙,向更远的地方飞去,头也不回地……于是我把那根羽毛送给了你,作为我的一部分。”

在故事落下尾声的地方他轻轻亲吻兄长的额头,仿佛施下一个咒语。

“所以你千万不能轻易死去。你拥有我的一部分呢,半藏。别睡着。你看,我们到了。”

 

注视着手术室的灯光闪了又闪,忍者倚着医院的墙壁像被抽空力气般一寸寸滑下,这才有时间回味自己刚才讲了一个多么破绽百出的故事。

他不会向半藏解释,那天目送伤愈的鸟儿飞走时的半藏并不像自己这般心平气和。十三岁的少年注视着空掉的笼子皱起了好看的眉毛,有些忿忿地说,“养不熟的玩意儿。早知道它会飞走,不放出来就好了。”在他说他已经学会遁术的时候,也并没有心情露出笑容。他正忙着生气,望见弟弟珍重递到手边的雀羽,只顾得上露出显而易见的轻蔑神情。在他眼中那是小孩子的东西(尽管他只比源氏年长三岁),并不值得在意。

其实连源氏自己都不清楚,半藏究竟是什么时候将那根雀羽放在心口的位置随身携带的。也许只是一个巧合,也许是他真的记得那年十岁的他充满稚气的发言。

那是他的一部分,在他死后,他终于将那一部分带在身边。

 

这一段美好回忆里并不太美好的小插曲,源氏认为半藏没有必要知晓。

语言具有不可思议的力量,“说出来的事情会变成真的”,正是所谓的“言灵”。

假如过去无法更改。过去当然无法更改。即使否认一千遍,也无法抹消他们被伤痛撕裂的过去。即使将梦境重复一千次,也不会成为真的。

然而假如半藏不记得。那么他至少可以用语言为半藏篡改一个有着温柔结局的故事,给他一段好的回忆。那是他对半藏忘却自己这件事的一点点惩罚,也同样属于他小小的自私。

他想让他看起来至少曾经真的那样幸福过。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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