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素扩散

*嗯题目其实没想好，有更好的欢迎建议Q-Q

*还有两章就完结了，不会坑。

*是侠风世界的傅任番外，正文是欢乐全员向来着。

少年游

          by Indigo

01。

任剑南在遇见傅剑寒以前，觉得生活也就是那样过的。

他人生的大纲在出生时就被设定好了。

受良好的教育，做合乎身份的事，在合适的时机被引介给该认识的人，然后顺理成章地继承家业。即使不发扬光大，最起码也能平安顺遂地过完一生。而他唯一的权利就是在这份大纲没来得及涉及的位置，填补上一些无关紧要的小细节，让他扮演的角色看起来更丰满生动一点。

后来听说这个故事的东方未明瞪大眼睛拍着他肩膀说，老天，任兄你这个游戏自由度也太低了吧。

任剑南当时笑了笑回答，至少我现在是个玩家了。

游戏玩家任剑南决定不再当跟着设定走的NPC是在高考完的那个暑假。

他看着自己被摔碎的第五把琴，最终在提交志愿前，偷偷把学校名称换成了现在这所。尽管既定的专业无法改变，但那是离家最远的综合性大学里，艺术学院最好的一个。

不过，任剑南第一次踏足A大的土地时，还是结结实实后悔了一会儿。你可以将这个理解为资产阶级固有的软弱性。

一万多新生带着逛旅游景点的表情挤在校园里的每个角落，商业街上攒动的人群像潮水一样涌过来，任剑南恍惚间觉得仿佛置身于春运时的火车站，正等待从窗户翻进一厢绿皮列车把自己带向远方。

当然任剑南并没有到过春运时的火车站，事实上作为一个在杭州买得起别墅的可恶富二代，他也没什么坐火车的机会。

而这次没有离家很近的宿舍，没有随叫随到的司机，没有高中同校的哥们儿。任剑南拖着两个硕大的行李箱，背上是他心爱的吉他，努力迈向通往遥远宿舍的三个上坡，爬上六层楼，终于后悔翘掉了高中的每一节体育课。

意料之内的，有人比他早到。

任剑南把自己拖到椅子上，还没缓过劲儿去打量对床的写字桌，就听到有人风风火火推开门闯进来。

这个年代很少有男生会穿校服以外红色的衣服了，驾驭不好就是活脱脱的俗气和GAY气的代名词。但显然他未来的室友跟这两者没有任何关系。

黑发少年像是从漫画里蹿出来的一样，风也似的跳到桌上坐下，用手背抹去正沿着下颌滑落的汗珠，揭开刚拿进屋的玻璃瓶的瓶盖就一口气灌了个干净。

“果然桂花酒还是要喝新酿的啊！”伴随着这声满足的叹息，任剑南第一次看清了少年的脸。

对方也注意到了任剑南，随手朝他扔过来一个笑容。他还没讲话，那种收不住的勃勃生气就散溢开来，鲜亮的红衣把他的笑衬得发烫。

他越过他，瞥了一眼贴有写着任剑南名字标签的柜子。

“我叫傅剑寒，”他指了指左边相同位置的柜子，线条结实的小腿探出桌边自在地晃来晃去，

“你是任剑南？你要不要喝冰的桂花酒？”

02。

事后任剑南回想起来，觉得在第一次见面时请室友喝酒的奇人，傅剑寒也是独一份了。

任剑南向来没点也没打算点过酒艺的天赋，毕竟这从不在他出生时的设定集里。

空气里此时弥漫着淡淡的酒香，傅剑寒的笑明亮得烫手，便是不喝也会醉上几分。任剑南生平第一次住宿，想着要跟新室友搞好关系，就慢吞吞伸出手去接。

按照理论，平行世界里存在着无数个任剑南和傅剑寒。在其他的很多个世界里，任剑南犹豫片刻礼貌客气地回绝了傅剑寒，也由此避免了一些故事的开始。这并不会影响什么，他们依然会成为关系不错的朋友。

但在这个世界，眼下，这只小心翼翼伸出去的手，在接过傅剑寒递过来的酒碗时，同时也推开了一扇门。通过这扇门，很多事情注定会变得不一样，也决定了任剑南和傅剑寒的关系绝不会仅限于君子之交。

因为任剑南喝完就吐了。

其实任剑南的酒量没有那么夸张。虽然早在高中毕业酒会上暴露了自己一杯倒的实力，但一杯倒和一杯吐毕竟还是有质的差距。

正值八月的尾巴，南方的暑气热得腻人，刚才爬楼浮起的汗还没散，嘴里是一层薄薄的苦味。本该怡人的桂花酒此刻在任剑南尝来却格外呛人，他学着傅剑寒的样子三口两口顺着喉咙灌下去，顿时感觉连胃都被捏住了。

傅剑寒难得找到酒友，正笑眯眯等着对方评价，就看到任剑南脸色苍白露出中毒似的表情，扶着门朝洗手池跑去。

人们往往认为，经过时光沉淀的、真正的友谊和恋情，能让你不再顾忌被对方看到自己最狼狈的样子。

而任剑南和傅剑寒的相识，却是从这样一个无比狼狈的时刻开始的。

傅剑寒吓了一跳，他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酒量如此差的人，惊讶过后愧疚得要死，小心地拍着任剑南的背帮他顺气。

从喉咙到胃都烧得难受，任剑南也顾不得家中一贯教导的举止得体，埋下头连着早饭吐了个干净。直起身才想起旁边站着自己的新室友，又弯下腰尴尬地打开水龙头冲了一遍又一遍，边冲还边偷偷抬起眼瞄室友的表情。

傅剑寒倒是不介意。此情此景换做A大其他的任何一个人都会倍感尴尬，但傅剑寒偏偏不在那些人中。他从包里翻出一个小药盒递到任剑南眼前，“还难受吗？解酒药，吃一粒，很快就好了。”

任剑南想起刚才傅剑寒豪饮的样子，“原来你也会醉啊。”

傅剑寒揉揉鼻子，眼睛亮亮的，笑得有点不好意思，“我用不上，朋友偶尔会喝高，给他们备着。”

任剑南想起自己曾经读过的小说，那个不抽烟的男主角口袋里总是装着为烟枪朋友带的打火机。

是个温柔的人啊。他接过药，若有所思。

据说如果一个人见过你最尴尬的样子，那么你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杀了他，嫁给他。

任剑南当然不会跟一个男人结婚，但初次相遇就被看尽了狼狈，倒让今后的相处多了几分坦然。最糟不过如此，还有什么可遮掩的。

刚才在水池边轻轻拍打他的后背的手，仿佛是在做无声的保证，会对这段经历守口如瓶。

而挚友的诞生，通常就是源自于一个共有的秘密。

等东方未明推开寝室门的时候，傅剑寒正给任剑南讲到他打工时怎么跟人拼酒赢小费的。

“那钱呢？”

“我们凑起来又买了一箱酒，喝到第二天早上。”

“你啊。”

任剑南无奈地望着兴高采烈的红衣少年，眼里盛满了干净的笑意。

需要再过很久东方未明才会知道，任剑南与傅剑寒的相识，只比自己早一个钟。

03。

总之任剑南和傅剑寒就这样认识了，并且迅速熟络起来。

又或者想跟傅剑寒不熟才比较奇怪。

在当代男子大学生的日常里，酒量的重要性仅此于球技和DOTA水平。

还记得刚开学不久，一堆电子的大二生过来把傅剑寒借走陪导员喝酒，据说傅剑寒力挑重担，把自夸海量的导员灌到神志不清，席间大手一挥，免了五个学生的形教补考。故事的主角却还意犹未尽，问旁边几个快趴到桌子底下的师兄要不要去街边撸串再来一波。

从此傅剑寒扬名15栋，成为拯救众多准挂科男生于水深火热之中的酒神。

然而喜欢傅剑寒性格的人很多，讨厌他的也不少。

在男女比例极其不平衡的理工科专业，对异性资源的现状是不患寡而患不均。这意思是说，有女朋友的，人们至多羡艳一句人生赢家。但若是有很多女性追求者，却一个都不答应，那就好比是别人喝粥你吃肉，还把带皮的都挑出来。

因此15栋剩下一半不需要补考的单身汉对傅剑寒颇有些微词。算来算去，无非都是说他假开朗，真虚伪。

这种传闻在一场球赛之后到达巅峰。事情说来也简单，一位年轻师兄为了把妹，邀请心仪的师妹来看自己打球，临时缺人，就叫球场另一端独自练投篮的傅剑寒来搭把手。

大学男生又懂得几分讨妹子开心的手段，不过是横冲直撞，多投几次篮，多抢几个篮板。傅剑寒哪知师兄这些心思，打得尽心尽力，三分又准又漂亮，勾手的时候胳膊露出一小截肌肉的曲线，举手投足都是青春的荷尔蒙气息。连随意用手背擦个汗的样子都阳光得没边儿了，颇有几分当年体育漫画角色的味道。

师妹的目光简直是不加掩饰地牢牢黏在傅剑寒身上，一颗春心跳得快从小胸脯里蹦出来的，被他那身红色球衣勾得满场跑。师兄回过味儿来也渐渐觉得不对，一腔算盘落了空倒为别人做嫁衣，心里的邪火没处发，干脆脱了球衣摔在地上往场边一坐，“操，不打了，没劲。”

来助威的几个师兄的哥们也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其中一个扭头对路人愤愤不平道，“傅剑寒那孙子，什么JB玩意儿，装哪门子逼呢。”

路人没说话，半晌传来矿泉水的冰被捏变形的咯吱声。

“放屁。”路人说。

这个路人叫任剑南，刚从琴房出来，手里拿的矿泉水是路过小摊顺手帮傅剑寒买的，在等他结束了一起去吃清真食堂的大盘鸡。

任剑南这人，从小受的是贵族式的教育，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十八年了，别说是爆粗口了，再生气的时候连一句“傻逼”都没骂过。

但是之前说过，任剑南在那种优等生的皮囊下，是藏着根反骨的。这种血管里的叛逆先前从未找到过出口，只能寄托在琴声中作为反抗。几个月人间生活的耳濡目染，让他作为人的那部分意识醒得更加彻底。

这时候如果东方未明在，早就冷嘲热讽花式问候对方祖宗十八代还没脏字的。而任剑南毕竟还是年轻，刚才那句“放屁”其实已经用尽了毕生绝学，还想进一步骂几句狠毒有力的反驳，无奈平时词库积累太少，搜肠刮肚半天，只记得起东方未明在YY指挥评级战场时恨铁不成钢的挑衅。

“你行你上，不行别BB。”

任剑南一字一句地说。

这种情景实际上是很惊人的。

好比说你在看星际直播的时候很激情地喊了一句“干死黄旭东”，扭头发现旁边黄旭东的亲妈正冷冷地看着你。打一架你未必会输，但对方一开始就在道德制高点上，你是很心虚的。

再加上任剑南异于常人的银蓝发色，天生带点儿忧郁的脸因为愤怒变成了阴郁，看起来就像是午夜能跟人飙哈雷的桀骜少年，怎么都有点儿能不声不响从包里抽出刀子跟人拼命的意思。

抱怨的师兄立马怂了。

通常所有反派退场前都要先占上几句口头便宜，以此显示不是我怂包而是不跟你计较的度量。于是师兄用莫名其妙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任剑南几眼，最终又恨恨地骂了一句“神经病”，然后拽着朋友离开了。

这时候傅剑寒也看见了场边站着的任剑南。

他看起来很高兴，好像一点儿也没被场上的插曲影响，朝任剑南这边跑过来。红色运动服在阳光下一跳一跳的，亮得十分扎眼。

“任兄怎么在这儿啊。”

“嗯……路过。”

任剑南还有点迷茫，其实刚才他已经做好跟那人硬碰硬的准备，结果对方撂下狠话撤了，让他在脑子里规划好的逃跑路线再也没有实践机会。等回过神来，眼前是傅剑寒亮晶晶的笑眼，他忽然感到有点眩晕。

“哦对了，喝水吗？”任剑南把手里的矿泉水递过去，才发现瓶子早已被自己捏得变形，又有点不好意思地想收回来。

“没事没事，还是任兄想的周道，渴死我了。”

傅剑寒倒是不介意，他喝水的时候习惯仰着头，下颌连着脖颈有很好看的弧度。晶亮的汗珠顺着上下鼓动的喉结滑下去，落进球衣低开的领口深处。任剑南感到太阳仿佛更晒了。

他想自己可能是有点中暑。

空瓶子被一个精准的三分带起，落进不远处的垃圾桶。

“吃饭吗？”傅剑寒扭头笑着问。“我带你。”

“啊？……哦。”

“怎么啦你？不舒服？”傅剑寒把手放在球衣上蹭了蹭，然后覆上任剑南的额头，疑惑道，“不烧啊。”

他的掌心还是沾着点汗，但十分温暖。任剑南只觉得整个人的心气儿都被这只手覆住了。半晌才慢吞吞地回答，“没。”

“啊……”黑发少年仿佛顿悟了什么，宽慰道，“那什么，放心吧，他们不敢欺负我的。”

原来他都是知道的。

这个世界对有天赋的人所有的敌意。

怪不得总是一个人打球。

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任剑南望着傅剑寒的背影，模模糊糊地想。

04。

这件事的间接影响是关于618寝室的传闻又增加了。而且大约是最离谱的一个。

在大挂逼东方未明、装逼犯傅剑寒、死现充杨云之后，任剑南被描述成为了黑道老大家的公子。还是以眼杀人，身藏利器，手拿菜刀砍电线，一路火花带闪电那种。

这个流言流到618寝时，所有人都爆发出了一阵狂笑。

东方未明笑得前仰后合，鼠标掉到地上也没顾得上捡，“任兄，任兄这种野外遇上敌对阵营立马变狼装猎人宝宝的人，黑道老大哈哈哈哈。”

传闻唯一没说错的地方是，任剑南在侠风世界里的号还真的是个元素天赋的萨满。

对，就是打起架来一路火花带闪电那种。

当然球场的不欢而散后来还带来了一个直接影响，那就是为了刷时髦值叫傅剑寒一起打球的人越来越少，人人都怕被抢了风头。有些讲究哥们义气的同学看不下去，照例喊他一起，但分拨的时候谁都想傅剑寒在自己这边，反而经常闹得更加不愉快。

最后就又是他一个人了。

有时任剑南从琴房回来，就把看书的地方挪到傅剑寒的球场。他不会打球，只是在场边坐着。

那是一幅很奇异的景象。每个篮球场地都人满为患，唯独属于傅剑寒这一小方天地空着。

空气像是被一道看不见的墙分割成两边。他孤零零地运球，孤零零地上篮，无人传球，无人喝彩，却仍旧笑着。偶尔回头能撞上任剑南刚好从书里抬起来的眼神，这样的笑就愈发光彩照人。

他似乎早已习惯。

任剑南无法看透傅剑寒的心思。

但有那么几个瞬间他会隐隐觉察到，傅剑寒并不像是看起来那样，总是很开心的。

到这里他们已经很熟了。熟到很少有时间念书的傅剑寒会陪任剑南去自习，熟到酒量奇差的任剑南回去傅剑寒打工的酒吧捧场。

整个六层都知道傅剑寒和任剑南关系好。你敲开618的门，探头进去问一句，“傅剑寒呢？”不管答案是打球、打工还是洗澡，回答的那个人肯定是任剑南。

熟到那天陆少临荡过来找人开黑，任剑南想都不想就配合了傅剑寒的玩笑。

陆少临之前一直是618寝的克星，人帅钱多嘴巴毒，别人讲的是话他吐出来的是刀子，句句直插心脏。旁人气得肺快炸了一口血闷在喉头，他还能笑得云淡风轻回：“什么？你要向我下跪？这可不敢当。”

平心而论陆少临游戏打得还是可以，就是状况太多，很难完整打完一局中途不接四五个女友电话的。更可怕的是他打电话还经常忘了闭麦，言语温柔又带着恰到好处的黄腔，所以有时候他的队友几乎分不清，陆少临到底是想打游戏，还是想在接电话的时候多个BGM。

深受其苦的东方未明摇摇头。

傅剑寒就表现得相对直接一些：“算了吧陆兄，开局就4V5挺难的。”

陆少临从牙缝里吸了一口气，这是个类似于倒数开怪的动作，刚要情真意切开口解释，“傅兄啊，你们这些女友全是.avi的哪懂谈恋爱的辛苦呢。”

只见傅剑寒突然站起身，走到任剑南旁边揽住他的肩，声音听来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剑南，对不住，我实在瞒不下去了。”

他握住任剑南的手，十分郑重地望着陆少临，“还望陆兄今后别再说这些伤人的话。”

任剑南顿时觉得整个人的呼吸都被封住了，世界迅速远去坍缩成一个很细小很细小的质点。没有光，也没有声音。唯一残存的触感是贴着傅剑寒胳膊的那片皮肤，烫得几乎将人灼伤。

但是他知道这只是傅剑寒心血来潮的一个玩笑。

他也知道他该怎么做。

那本就是他最擅长的事。在需要他的场合，做需要他做的事。

于是他听见自己镇定的声音，“还望陆兄替我们保守秘密。”

陆少临离开时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东方未明笑得泪都出来了，庆贺618单身狗在对阵陆少嫖的抗争中首次获得巨大胜利。

“哈哈哈你们太坏了看没看到陆兄脸上表情好精彩他最近应该都不会来了吧。”

等他止住笑，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严肃问：

“不过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都不告诉我。”

任剑南想像往常那样吐槽东方未明智商下线，喉咙里却哽着怎么也说不出话。

只见傅剑寒笑着起身，朝东方未明眨眨眼睛，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刚刚。”

世界再次消失了。

只留下一片苍茫的回音。

=TBC=

终于牵手了但并没就此谈起恋爱（耶